泥沼火人

  在他第二次发问之后,只见那人,又震动了一下,张大了口,在他的口中,陡地发出一种极其难听的声音来,像是一头狼在受了重创之后,发出的嗥叫声一样,紧接着,只见那人陡地扬着手来,当他扬起手来之际,他整个人已经向前,直扑了过来。

  端纳一直是在极度的警觉的戒备状态之中,那人才一扬手,他也扬起了手中的铁枝,等那人扑前来之际,他手中的铁枝,也向前击了出去,那人再发出了一下狂叫声,双手握住了铁枝。

  那泥人双手握住了铁枝之后,口中不断发出那种难听之极的嘶叫声,端纳觉出手中一紧,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想将铁枝自那人的手中夺回来,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端纳陡地叫了起来,那是一种骇然之极的呼叫声,那根铁枝,握在泥人的手中,可是端纳却在那一刹间,感到了强烈的电击。

  那是真正电流的冲击,就像那根铁枝,不是握在人的手中,而是插进了一个强烈的电源之中一样,那种令人全身发震的,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因为痛苦而在颤动的电击,令得瑞纳不由自主,发出震悸的呼叫声,而在这同时,他的双手,也陡地被一股大力,弹了开来。

  当他双手被弹开之际,他的手心,其实已经被灼伤了,不过端纳由于心中的惊怖,实在太甚了,所以根本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是闻到了发自他手心的一股被灼伤的焦臭的气味。

  也在同一时候,端纳也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拍拍”声,和看到了在那根铁枝上,所发出的一连串火花。

  那是电,毫无疑问,那是电。

  那个泥人,他的手上发着电,强烈的电流,传过了铁枝,撞击向端纳的身体,若不是强烈的电流冲击,在一刹之间,将他的双手弹了开来的话,他一定已经被那股强烈的电流电死了。

  端纳叫了一声之后,又不由自主,再叫了一声,在他呼叫间,他看到伦伦已经掣出了石刀和那柄小刀,一起向前抛去。

  那泥人也发出极其难听的嘶叫声,挥舞着手中的铁枝,击向了伦伦抛向他的那两柄刀。

  当铁枝挥击那柄石刀之际并没有什么异状,而当铁枝击开石刀之际,铁枝和刀身相碰,又是一阵拍拍声,爆出了一连串的火花来,那情形,就像是刀身碰在通电的电线上一样,伦伦两击不中,还待向前冲去,这时候,端纳虽然心中震悸莫名,也知道了“具有雷电力量”的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毕竟比较镇定,他一看伦伦还在向前冲去,立时伸手,抓住了伦伦的手臂,拉着她,也直到这时,端纳才感到自己手心的灼痛。

  他拉着伦伦,向后退,那泥人顺手将手中的铁枝抛得老远,双臂张开着,身子摇摆着,向他们逼了过来,来势并不很快,可是样子却骇人之极,尤其是端纳在刚才领教了他的“雷电力量”之后。

  面对着这样一个摇摇摆摆逼近的怪人,端纳除了拉着伦伦,一步一步后退之外,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手拉着伦伦,一直退出了十来步,那怪人一直在向前逼来,伦伦叫着挣脱了端纳的手,俯身拾起地上的石块来,一面叫着,一面向前抛过去,其中有两块石头,击中了那个怪人,令得那怪人发出难听之极的嘶叫声来。

  端纳一面喘着气,一面也和伦伦一样,俯身拾着石头,用力向前抛去。

  他抛出的石块,比伦伦抛出的石块有力得多,有一块击中在那怪人的头部,那怪人嗥叫着双臂护住了头,身子摇晃着,眼中的光芒更甚,可是却没有再向前逼来,端纳又接连抛出了两块至少有十磅重的石块,连续击中在那怪人的身上。

  那怪人被石块击中之后,叫着,身子转了过去,仍然摇晃着,看情形像是要退回去了,端纳大叫着,双手一起捧着一块大石,向前冲了过去,高举起大石,就向那怪人的背后砸下去。

  就在他要将大石砸下去的那一刹间,那怪人陡地转过身来,双手托住了那块大石。

  端纳和那怪人之间,只隔了一块大石。

  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那怪人口中发出来的“嘶嘶”声,那块大石并不是传电体,所以端纳并没有被电击的感觉,只不过和那怪人隔得如此之近,他心悸的感觉,也越来越甚,他要不停地大叫,来提高自己的勇气,他和那怪人隔着一块大石僵持的时间,实在并不太久,他感到那怪人的口,在不断张合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好像是在讲一种什么话。

  端纳在那一刹之间,突然感到,那怪人的确是想向自己讲一些什么,可是自己无法听得懂他的话,当然,自己的话,他也无法听得懂。

  人和人之间,最大的悲剧,是在于互相之间,无法明白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端纳一想到这一点,立时也想到,自己一上来,就用武力对付,或许是错了。

  然而,也就在他刚想到这一点之际,伦伦已经冲了过来,伦伦并不是空手冲了过来的,她的手中,握着两块有着锐角的石块。

  那怪人的双手,正在坚拒端纳用力要向下砸下来的那块大石,是以对于伦伦的袭击,全然无法防御,伦伦冲了过来,手中的两块石头,一块重重地砸在那怪人的肩头,另一块,正砸在那怪人的脸上。

  那砸在脸上的一下,实在是致命的一击,那怪人看来一样受不起,他发出了一下极其刺耳的嗥叫声,双手一松,动作极快地抓住了伦伦的手。

  他一抓住了伦伦的手,伦伦立时尖叫了起来,而在他一松手之际,端纳手中的大石,也向下疾压了下去,正重重压在那怪人的头顶之上。

  那块大石,至少超过五十磅,端纳以为这一下砸下去,就算不将那怪人砸死也一定可以令得他昏过去了。

  谁知道那怪人又发出了一下吼叫声,左臂突然一挥,一下子打在端纳的身上。

  那一下撞击,端纳是绝对忍受得住的,可是,随着那怪人的手碰到端纳的身子,一股强烈的电流,随之而来,端纳整个人,都悬空弹了起来,他声嘶力竭地呼叫着,而当他在向下跌下来之际,他只觉得全身痉孪,眼前金星乱迸,他想要竭力挣扎着使自己站稳和保持清醒,但是却已没有这个可能了,他的呼吸窒滞,他眼前发黑,他只可以感到自己是重重摔了下来的,至少摔了下来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却不知道了,他昏了过去。

  端纳可以估计,他昏迷不醒的时间,大约是四小时左右,因为当他又有了知觉,感到全身的灼痛,像是许多枚极细极细的针,刺着在他全身的毛孔之际,他睁开眼看,看到了满天的晚霞,和半轮西沉的红日。

  端纳立时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他身子略动一动,那种剧烈的灼痛之感就更甚,令得他不由自主,呻吟起来,他无法挣扎起身,只好忍着疼痛,将身子微微撑了一点起来,四面看看。

  他看到自己,仍然在原来的地方,显然是他昏过了去之后,未曾移动过,而他的思绪也渐渐回复,他陡然地想到∶伦伦呢?

  他大声叫了起来∶伦伦,伦伦。

  可是他的呼叫声,只带来了阵阵回音,伦伦不在,那个自泥沼之中出来的呢人,也不见了。

  端纳咬紧了牙关,喘着气,大颗的汗自他的额上沁出来,他忍着疼痛,总算站了起来。

  四周围的一切是如此之安静,远处的山峦,就在眼前不远处的大泥沼,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他全身那种剧烈的疼痛,他几乎不能想像,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事实,刚才的一切,实在像是一场噩梦。

  端纳费力地解下了身上的背装,挣扎着向前走去,走向泥沼的边缘。

  那怪人是从泥沼中出来的,当端纳和伦伦还在高地上,俯瞰泥沼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他自泥沼中冒出来,端纳虽然不记得那怪人步出来的正确地点,可是这时,当他向泥沼边走过去的时候,他却是有标可供遵循的,因为当那怪人自泥沼中走出来,向前走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全是泥浆,那些浓稠的泥浆,在他向前走来之际,不住地自他的身上淌下来,落在地上,这时全乾了,变成了点点斑斑的灰褐色的泥块,直到泥沼的边上。

  端纳就循着那些泥块,向前走着,端纳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挣扎出去的,他身上的刺痛,足以令得他发狂,但是他还是挣扎着向前走去。

  这时,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自己要挣扎着向前走去。

  伦伦不见了,那怪人也不见了,那怪人是从泥沼中冒出来的,他可能又回到了泥沼之中。端纳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人如何可以生活在泥沼之中,但是他却想到了一点,他想到,伦伦如果是被那怪人拖进了泥沼之中去了,那么,伦伦一定也已经死了。

  他挣扎着走向泥沼,实在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他根本没有能力跳进泥沼里去,将伦伦救出来;可是,他还是向前走着。然而,端纳终于未能来到泥沼边上,当他走近距离泥沼,大约还有二十多码,他倒了下来,剧烈的痛楚,又令得他昏了过去。

  □             □             □这一次再度昏迷,他无法知道究竟昏迷了多久。

  当他再度醒过来时,他首先的感觉,是听到一阵吵闹的机器声,而当他睁开眼来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辆救护车的车厢之中,车子正在向前驶着,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显然是医生,另一个是护士。

  端纳眨着眼,他想讲话,也想挣扎起身,但是那医生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心口,道∶“别动,端纳先生,你最好别动。”

  端纳喘着气,道∶“我┅┅我┅┅”

  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想要讲话,喉头和声带上,也会产生一阵剧痛。

  那医生道∶“你最好尽量少讲话,不过,我想你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我几个问题。”

  端纳点着头,那医生道∶“我实在不敢相信,不过从你的伤势来看,你像遇到了强烈的电流袭击,这是实在的吗?”

  端纳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医生皱着双眉,道∶“可是,可是在那个山谷之中,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产生电流的东西,你又没有带着发电机,我不明白”

  端纳喘息着道∶“那┅┅泥沼┅┅从那泥沼中走出来的一个人,他┅┅能发电┅┅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医生并没有回答端纳的问题,只是和护士互望了一眼,低声道∶“替他注射镇定剂,让他保持睡眠。”

  端纳忙道∶“医生,我——”

  他只讲了三个字,身上的剧痛,又使他全身冒汗,护士已经准备好了注射,端纳根本无力反抗,而且连口中的抗议也发不出来,注射了之后不多久,端纳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十天中,端纳有知觉的时间并不多,医生不断让他睡眠,显然是希望他在静养之中能够获得复原,一直到十天之后,端纳已经可以起床行走,和如常说话了,医生才允许他接见外人。

  第一批进来看他的,是两个澳洲政府的高级官员,和盟军的一位高级官员。

  这些日子来,端纳的心中,一直蹩着一个疑问,所以他一见了那三个派遣他去寻找发电源的官员,立时就问道∶“救护车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个官员蹩着眉,道∶“救护站接到了报告,说你有了意外,所以才立即派人去找你的,他们果然发现了你。”

  端纳忙道∶“谁,谁报告?”

  那官员道∶“几个猎人,他们打猎,发现你昏迷不醒,怎么,这很重要么?”

  端纳道∶“当然,我昏倒在那地方,根本是无猎可打的,怎么会有猎人经过?”

  两个文官,一个武官互望了一眼,那军官道∶“无猎可打?普里丛林里面,有的是野兽啊。”

  端纳陡地一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是在普里丛林找到我的?”

  那三位官员又互望了一眼,一个文官道∶“端纳先生,你最好多静养点,你——”

  端纳陡地一怔,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别再叫我静养,我不是在那地方出事的,我是在一条乾涸了的河床,一个泥沼的旁边出事的,那地方,离普里丛林,至少有三十里。”

  那位军官摊了摊手,道∶“端纳先生,医生说,你的受伤,是受到了电击。”

  端纳道∶“是的,那个人——”

  端纳只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他自己觉得好笑,因为那三个官员,显然全不相信他的话。

  他倒也不想辩明这一点,一个会发电的人,这无论如何是匪夷所思。但是,他是在哪里获救的,这一点倒不能不弄清楚,如果他是在普里丛林中被发现的,那么就很奇怪;他是如何去到普里丛林的呢?

  端纳改变了主意,他道∶“那个发现我的医生,是不是可以找到他?”

  三位官员又互望了一眼,那军官伸手,按住了端纳的肩头,用一种很同情的口吻道∶“端纳先生,医生说你的情绪——”

  端纳有点发怒,大声叫道∶“别关心我的情绪,多关心一点事实,我不是在普里丛林昏过去的,是在一条乾涸的大河床中段,一个泥沼的旁边。”

  那军官有点尴尬地缩回手来,一个官员说∶“好,我们可以请那位医生来,他曾说,在救伤车里,你曾经醒过一阵,你一定可以认识他的。”

  端纳略喘了一口气,道∶“是的,我认识他。”

  那三个官员看来已准备离去了,端纳实在想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们,但是他也明知他们不会相信,所以他犹豫了一下,那军官问道∶“端纳先生,你想说什么?”

  端纳叹了一声,道∶“你们或者不信,但是有许多人可以替我作证,他们是刚刚族的土人,在那个泥沼中有一个人,他会发电,我是在和他发生争执的时候,被他发出来的电量,震昏过去的。”

  三个官员听得十分地用心,可是在听得端纳如此说法之后,脸上都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来,他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端纳一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就可以知道,他们并不相信,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驳斥他。

  这一点,本来也就在端纳的意料之中,他挥了挥手,道∶“算了,你们当然不信,不过我总算说过了。”

  那军官笑了一下,道∶“请你等一会,我们很快就可以找那位医生和你谈谈的。”

  端纳躺了下来,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三位官员走了出去,端纳的心中十分纷乱,在他昏了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全然无法想像,而这时候,他最关心的,是伦伦不知怎么样了。

  当他在泥沼的边上,昏了过去之际,他记得,伦伦是被那个发电的人抓了过去的,看来,伦伦一定已凶多吉少了。

  更令端纳心中疑惑的,是那个泥人,毫无疑问,那个人有着发电的力量。虽然那个人的身上有很多泥浆,连他穿了什么衣服都看不清楚,而且看来身形相当臃肿,但是端纳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身上,绝不会携带着什么发电机,除非有一种小型的发电机,可以发出强烈的电流,而体积又小得可以藏在身上,不被人发觉。那种情形,好像是不可能的,但是比较起来,却又比一个人能够发电,要合情理得多了。

  思索的结果,端纳只好苦笑,他的遭遇,是全然无法想像的事,他的一生,本来已经充满了传奇性,但是不论他以往的遭遇多么奇特,也绝及不上这次的十分之一。

  想了好一会,端纳觉得十分疲倦,又朦朦胧胧睡了过去,等到他睡醒,已天黑了,病房中的灯光很昏黄,他看到有一个人,坐在他的病床旁边,端纳眼动了一动,那人伸手,在他的身上,轻轻按了一下,道∶“别急,今晚我告了假。”

  端纳这时,已经看清楚.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在救护车中,他见过的那位医生。

  端纳心中,陡地紧张起来,这时候,他究竟为什么要紧张,连他自己也不明所以,或许是他的心中,怕接受自己是在普里丛林被发现的事实,而如今,发现他的医生来了,他所害怕的事实真象,变得他无法不接受了。

  那医生帮扶着端纳,使他坐了起来,才道∶“我是勃朗医生,你的情形很好。”

  端纳道∶“医生,请你告诉我,发现我的情形。”

  勃朗医生点点头∶“有人来报告,我们派出救护小组,就在森林中发现了你。那时,你昏迷不醒,正伏在一株断树上,救护车无法驶进森林,我们是将你放在担架上,抬出森林来的,一直到你到了车上,才略为醒了一下。”

  端纳苦笑了一下,道∶“来报告的是几个猎人?”

  勃朗医生道∶“是的,不过其中的一个猎人说,也不是他们直接发现你的,他们在森林中打猎,有一个装束很奇特的少女——”

  勃朗医生说到这里,端纳的身子,陡地震动了一下,道∶“一个少女?”

  勃朗医生点头道∶“是的,据猎人说,那少女说的,是刚刚族土人的土语,可是她又披着猫皮,那是只有勇士才能披的皮,那少女貌很美,在向猎人说及你需要救护之际,情绪很惶急。”

  医生话还没有说完,端纳已喊叫了起来∶“伦伦。”

  勃朗医生呆了一呆,他显然不知道端纳叫了一下,是什么意思,只是怔怔地望着端纳。

  端纳伸出了手,抓住了勃朗医生的手背,神情紧张,说道∶“说,她怎么了?那少女怎么了?”

  勃朗医生略带思疑地望着端纳,道∶“那猎人说,那少女说完之后,就匆匆走了,他们起先还不相信,后来照那少女所说的方向找你,不到几分钟,就发现了你。”

  端纳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医生的那句话一样,仍然道∶“她怎么了?她怎么样了?”

  他接连问了几次,才苦笑了一下,想起勃朗医生是绝不会知道伦伦到什么地方去的,自己再追问,也没有用处,所堪告慰的是,伦伦还能在普里森林出现,可知她一定没有受什么损伤,她可能已回村子去了,自己复原之后,可以去找她的。

  想到了这一点,端纳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抓住医生的手臂。勃朗医生吸了一口气,道∶“先生,我听过你的一些事,知道你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我本人对于『对抗科学』这一类事,是相当有兴趣的,我所说的『对抗科学』,是指科学不能解释的事而言的。”

  端纳垂下头,想了片刻,才道∶“医生,那么,你相信,人能发电么?”

  医生怔了一怔,像是一时之间,不明白端纳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随即道∶“人当然是可以发电的,皮肤的磨擦,就可以产生静电,人的头发,更是产生静电的良好物体,指甲也是一样。”

  端纳大摇其头,道∶“不是,我指的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发电,真正的发电,可以发出致人于死的电量,至少是可以致人于昏迷状态的电量。”

  勃朗医生摸着下颚,咳嗽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端纳又道∶“生物能够发电的例子,不是没有,不过我的意思是指人。”

  勃朗医生点头道∶“是的,在海洋生物中,八目鳗是著名的发电生物,它发出的电量,足以使人致死,它的体内有发电的组织,另外还有一种淡水鱼,被人称为电鳗的,事实上,它并不是鳗鱼,而是一种泥鳅类的鱼,这种鱼所发出的电量,也可以令人致死的。”

  端纳道∶“人呢?医生,人呢?”

  医生摇着头,道∶“这两种鱼能够发电,全是体内有着发电组织之故,而人,端纳先生,你和我都知道,是没有发电组织的。”

  端纳叹了一口气,道∶“是的,我知道,人体内并没有发电组织,不过,我们见到的┅┅绝不能称他是一条鱼,他是一个人,而且,他是会发电的,医生,我是被电击才昏过去的,你是最先看到我的医生,你应该可以判断到这一点。”

  勃朗医生皱着眉,道∶“是的,这正是我极感疑惑的一件事,我认为不可解释——

  ”

  端纳叫了起来,道∶“没有什么不能解释,医生,让我将全部过程,讲给你听。”

  勃朗医生道∶“如果你够精神的话,我当然喜欢听你的叙述,事实上,我的心中也充满了疑问。”

  端纳欠了欠身,勃朗医生取过了一苹枕头,塞在端纳的背后,好让他坐得舒服一点,然后,端纳又喝了几口水,才将他如何去刚刚族土人的村中,如何遇着伦伦,去见那个有“雷电力量”的人,一切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端纳的那一场经历,绝不是三言两语讲得完的,而且,端纳又讲得十分详细,不但叙述,而且还渗杂着他自己的看法,由于勃朗医生听得十分认真,绝不像那三个官员那样,听得端纳一提起那个泥沼,就现出不信的神色来,所以,端纳也讲得十分起劲,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在端纳叙述之际,端纳的主治医生,曾进来过几次,观察端纳的情形。

  等到端纳讲完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勃朗医生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之上,道∶“照我看,不论是什么样的不可思议的事,总有一个起源,这件事的起源,一定是那一次不知发生在什么年代的大爆炸。”

  端纳吸了一口气,看来勃朗医生的思路,比他更远,更广,他使他感到很高兴。

  端纳道∶“你的意思是,那场大爆炸,形成了那个深坑和火山爆发之后的那种岩石?”

  勃朗点头道∶“是的,而且还有一件事,你可能忽略了,就是那次大爆炸之后,带着人离开村子去察看的族长,后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么?”

  端纳道∶“是的,这又有什么关系?”

  勃朗医生挥着右手,说道∶“你不是医生,当然不注意,我是医生,照你所说的那种情形看来,那个唯一回来的族长,是受了伤,而他的那种伤势,全然是受了一种辐射光线的灼伤。”

  端纳有点不明白,一脸疑惑的神色。

  勃朗医生补充道∶“关于辐射线,我听说德国和美国的一些科学家正在着力研究原子分裂之际的辐射能,而已知的辐射线是X光,过度的X光照射,就会出现皮肤组织坏死,全身溃烂的情形,那正是那个族长回村之后的症状。”

  端纳“啊”地一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那次大爆炸,不是人类的力量造成的?”

  勃朗医生的脸胀得很红,显然是因为他大胆的假设,而感到极度的兴奋,他不住地点着头,道∶“正是那样。”他一面说,一面向上,指了一指,道∶“外来的——”他的神情又变得十分神秘,道∶“外来的,连那个能发电的,住在泥沼中的怪人,都是外来的。”

  端纳的身子,陡地震动了几下,他的面前,虽然没有镜子,但是他也可以知道,这时,轮到他的脸上,现出那种不相信的神情来了。

  勃朗医生不等端纳有任何表示,立时又道∶“我对这个人,感到极度的兴趣,我想,等你复原之后,我和你一起再到那泥沼去走一遭,好不好?”

  端纳忙道∶“好,太好了。”

  勃朗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端纳的主治医生又走了进来,看他的情形,像是要来提出抗议的,但当他看到勃朗医生已准备离去,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勃朗医生每天都来和端纳闲谈,他们两个人,都有意避开再谈那个“发电”的人这件事,那是由于这件事,实在太玄妙了,而且他们已经决定了要向前去实地考察,再胡思乱想,也没有意思。

  端纳只是将他采集来的,那种焦红色的岩石样本,在第二天,交给了勃朗医生,托他找人去化验,而端纳自己,也在迅速地复原之中。

  到了第二十天,端纳已经完全复原了,勃朗医生陪他出院,两个人一起到了一家地质研究所之中,由一个研究员接见他们。

  那研究员看来也知道端纳的大名,所以对端纳很尊敬,讲了很多客气话,端纳有点不耐烦,道∶“我送来的样本——”

  那研究员说道∶“那是火成岩,是普通火山爆发后的产物,端纳先生,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端纳道∶“你知道我在哪里采集来的?”

  研究员瞪大了眼睛,端纳叹了一口气,道∶“是在绝不可能有火山的山脉中。”

  研究员看来很不明白端纳的意思,但是端纳却已没有兴趣再讲下去,他对那研究员礼貌地道了谢,就和勃朗离开了研究所。

  端纳又到军部去走了一道,要了两柄射程相当远的手枪,和若干子弹,以备再度遇到那个会发电的人之际,可以使用。

  端纳绝不是一个赞成使用武力的人,但是他也想到过,如果上一次,他有一柄手枪的话,那么,事情的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他和勃朗医生,是在他在普里森林之中被救出来之后三十天,开始出发的,出发之际,军部借给他们一辆适合于山地行驶的车辆,使他们可以尽量减少步行,而端纳并没有向军部透露他再次出发的目的,而他也不是军部直属的人员,行动是完全不受拘束的。

  当天晚上,他们在山脚下扎营,两人都显得很沉静,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开始攀山,他们所经过的途径,完全是端纳第一次的途径,当天晚上,他们宿在山头上,就是一个月前,端纳被刚刚族土人的木鼓声,弄得彻夜难以入眠的地方。

  这时候,他们两人,轮流用望远镜向下看去,只见刚刚族人的村子中,十分寂静,除了闪烁不停的几点火光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在山上生着了一堆篝火,围着篝火,喝着香浓的咖啡,勃朗医生突然讲了一句话,道∶“明天,到达刚刚族村子的时候,我们先去看那尊石像,那位死了的族长,临死之前什么都不吩咐,单吩咐土人这件事,一定是有理由。”

  端纳望着山下的村子,事实上,除了漆黑一片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和声音,都很忧郁。道∶“好,不过我希望先和他们族人接触。”

  勃朗道∶“那不碍事,石像在村口,我可以观察石像,你进村子去。”

  端纳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随即钻进了睡袋之中。第二天一早,他们将一切收拾好,开始下山,当他们渐渐接近村子之际,居高临下,已经可以看到不少村中的土人,他们一口气下了山,到达村口,端纳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那座石像,这时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座石像,耸立在村口,远看,的确是一个人的雕像,但是一到近处,却令人不由自主,打着寒颤。

  那雕像的手工,并不算精细,但是却十分生动。

  当端纳和勃朗两人,越走越近之际,他们两人,都被那座有着震动人心的雕像所吸引住了,他们几乎是屏住了气息向前走过去的,一直到了雕像之前,才停了下来,然后,又过了很久,才不约而同,一起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

  那雕像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在雕像所塑造的那个人,全身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着溃烂的洞口,整个脸上全是一个一个的洞,本来应该是鼻子的地方,也不见有什么东西隆起来。如果说,那是一个手艺拙劣的工匠所造成的结果,那实在是无法令人相信的,但如果说,那是一个手工极其精巧的工匠的作品,那就更令人不寒而栗,因为这个人在临死之际,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真的太可怕了。

  端纳和勃朗在雕像前呆立了好一会,端纳才道∶“医生,你的意见怎么样?”

  勃朗医生的声音很苦涩,他道∶“我┅┅我想不出应该怎么说才好,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这┅┅种情形,如果是照那族长临死之前,忠实记录下来的话,那是超出我知识范围外的事情了。”

  端纳吞下一口口水,后退了几步,他的视线,仍然盯在那座雕像之上。

  突然之间,他心中陡地一亮,不由自主,指着那座雕像,叫了起来,面肉抽搐着,神情十分可怖,勃朗医生忙过去扶着他,端纳喘息着气,道∶“对,对,那个泥人,也就是像这座雕像,他┅┅他┅┅”

  勃朗医生连声道∶“你镇定一点。”

  端纳勉力镇定着,他的手指,仍然指着雕像,道∶“我是说,如果在那座雕像上,淋上了泥浆十足就是那个泥人。我在和那个泥人最接近的时候,看到他的脸,就是这样的脸,再加上封在上面的泥。”

  勃朗望着端纳,端纳的情绪,十分激动,还在不断挥着手。

  就在这时,村中有几个刚刚族人,走了出来,那几个刚刚族人,看了端纳,立时叫了起来,一面叫,一面奔了过来,看他们的来势,好像很不友善,勃朗忙拉了端纳一下,端纳向那几个土人望去,认出其中有两个是当日击木鼓的刚刚族勇士。

  而端纳还没有开口,一个刚刚族勇士,已像是吼叫一样地问道∶“伦伦呢?”

  端纳心向下一沉,刚刚族勇士问他伦伦在那里,可知伦伦并不在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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